七月十五日夜,静谧的江面上漂浮着零星的河灯。
一阵浓重的雾气渐渐聚起,雾气所过之处,河灯尽数熄灭。雾气中裹挟着一丝不易觉察的杀意,在黑夜的掩映下,悄悄将小岛淹没其中。
而此时岛上的人们皆已进入梦乡,谁也不会想到今夜这座小岛将会迎来一场前所未有的灾难。
岛上最为气派的一座院落,是毕府的宅子。
此时,毕府的二公子毕冬正做着美梦,对岛上骤然袭来的凌冽杀意毫无所觉。突然,外头传来一阵急促的脚步声,随之而来的是门被猛然踹开的声音。
少年骤然被惊醒,声音带着几分不快和慵懒,开口道:“谁呀?”
来人行色匆匆,不由分说将少年从榻上拎起来,便扯过外袍开始帮少年穿衣服。少年努力睁开惺忪的睡眼,见来人是自己的哥哥毕清寒,这才松了口气,又半闭上眼睛开始醒盹儿。
“哥?这大半夜的干嘛啊?”毕冬闭着眼睛任由对方摆弄。
“快穿上衣服,我找人送你离开。”毕清寒开口道。
毕冬闻言顿时清醒了许多,有些无措的看着自己的哥哥,一时不知该作何反应。毕冬五官还带着几分少年人特有的稚嫩,一双漆黑的眼睛清澈无比,此时他心中充满疑惑,越发显得目光有些无辜茫然。
“冬儿,明日你的生辰哥哥怕是不能给你过了。”毕清寒望着毕冬开口道。
“哥……是不是出事儿了?”毕冬一脸紧张的道。
毕清寒伸手大力的按在毕冬肩膀上道:“你不是一直想离岛去外面看看吗?现在机会来了,你今夜便可离开。”
“你不跟我一起?”少年问道。
青年略微俯身看着毕冬,一张俊逸的面上,少有的带了几分郑重,但仍不失耐心的道:“我还有些事情要处理,冬儿听话,一会儿我会交待福叔,让他亲自送你。”
“哥你别瞒我,岛上是不是出事儿了?”毕冬道。
毕清寒尚未答话,便见毕冬摆在床头的罗盘突然开始有了动静。毕冬忙将罗盘拿在手里,便见那指针左右摆动不停,而后骤然间开始疯狂转动起来。
“怎么会有妖气?”少年吓了一跳,手里的罗盘登时脱手。
毕清寒却伸手稳稳接住,而后将罗盘放进了毕冬衣袋中。毕清寒拿过毕冬的鞋子帮他穿上,拉着弟弟便朝外跑。毕冬却挣脱他的手,快步跑到桌边抽屉里抓了一摞符纸塞进了衣袋中。
“你带那个干嘛?”毕清寒问道。
“防身啊。”毕冬道。
毕清寒闻言十分无奈,却也没说什么。他这个弟弟说起来倒也有些悟性,可惜不爱吃苦,又自幼懒散,眼看要满十六岁了,于武学一道却全然没有所成,唯独轻功还算上乘,最近似乎又迷上了画符刻印之术,只是不知是否已经开了窍。
毕清寒拉着毕冬的手从屋内出来,管家福叔正等在外头,一脸焦急。
“外头怎么样?”毕清寒问道。
“岛上的结界破了,有妖邪之物随着今日运进来的鱼虾混入了府中,府中的弟子们都出动了,一时半刻不会打到这里。”福叔道。
毕清寒转头看毕冬,少年面色苍白,显然是吓得够呛,可那双手却紧紧拽着毕清寒的胳膊不放。毕清寒叹了口气,耐心的道:“冬儿,你修为太低,只要一个寻常妖物便可轻易取你性命,我不能冒险让你待在这里,今夜,你必须走。”
“我会画符,说不定能帮上忙呢!”毕冬嘴里说着这话,却心虚的低下了头。他自己的斤两,自己还是清楚的,若真是有妖物袭击他,他那一摞符都用上,也未必能帮上忙。
毕清寒紧皱着眉头,但他尚不及说话,便感觉到一阵劲风从身后袭来,他下意识搂着怀中的少年侧身避开,那劲风堪堪擦过他的身体击中了后头的廊柱。
只见那廊柱上有什么东西慢慢滑落,那东西落在地上,迅速融化成一种带着腥气的液体。少年未曾看清那东西融化前的原貌,毕清寒和管家却是看清了,那是一个人的脑袋。
“是赤鱬!”一旁的福叔惊讶道。
“什么是赤鱬?”毕冬问道。
少年话音刚落,便闻一声怪叫,而后两具家丁的尸体骤然飞来落在了少年脚下。那两具尸体身上也沾着腥臭的液体,不过眨眼的功夫,尸体便迅速在毕冬面前融化殆尽了。
毕清寒将一脸惊恐的毕冬推到福叔怀里,匆忙道:“带他走,走暗道。”
福叔闻言面露惊讶,但只犹豫了瞬间,便点了点头。
毕冬心念哥哥安危,自然不肯就此离开。然而福叔已然猜到了少年心思,扬手在少年后颈一砍,毕冬眼前一黑便十分不甘心的昏了过去。
“公子,没别的法子了吗?”福叔问道。
“那些东西都是冲着冬儿来的,说什么也不能让冬儿落到它们手中。”毕清寒道。
毕清寒说罢伸手拭去少年额头渗出的冷汗,而后掐了个法决按到了毕冬心口。金色的光符随着法力没入毕冬体内,而后便隐去了。
毕清寒抓着少年的手,面上闪过一丝复杂的情绪,有难过,有无奈,更多的则是深深的眷恋。片刻后,毕清寒终于狠了狠心,起身后退了两步,朝那管家道:“这一路上,劳烦你保护好他,千万不能出岔子。”
“是。”管家福叔说罢扛起少年,而后便头也不回的消失在了夜色中。
可怜那少年昏迷不醒,对周围的一切毫无所觉,全然不知自己醒来后将要面临的将是天翻地覆的世界。